​

诗神!

(相关资料图)

你也许我做个诗人么?你用什么写你的诗?用我的血，用我的泪。

写在什么上面呢?写在嫣红的花上面，

早已是春残花落了。写在银光的月上面，早已是乌啼月落了。写在水上面，

水自悠悠的流去了。写在云上面，

云自悠悠的浮去了。

那么用我的泪,写在我的泪珠上;

用我的血,写在我的血球上。哦!小子，

诗人之门给你敲开了，诗人之冢许你长眠了。

【注释】

①诗神:一作缪斯，希腊神话中司诗歌和艺术的女神。荷马史诗中有时说缪斯是一人，有时说是几人。后世提到缪斯或诗神时,大多是把她看作是一人来对待的。

【作意】

用血泪写诗者才是真正的诗人。

【作法】

通篇是诗人和诗神的对话。顶格的是诗人的话，低一格的是诗神的话。一问一答，说明把诗写在花、月、水、云上，都将随着这些载体而飘零残落，只有以血泪写诗,才是真诗和真正的诗人。

【鉴赏】

什么是诗，什么是诗人?历来众说纷纭。刘半农根据他自己的体验,在本诗作了独特而深刻的回答。

诗人首先问诗神:你认为我是个诗人吗?诗神不答,反而提了两个问题，一是用什么写，二是写在什么上面。诗人先答用血泪写,显然这还不够，于是才有第二问。这就使诗意深入了一层。以下八行,借花月水云作喻,很形象,也很美,有诗味也有哲理味。这些美的形象都有不足之处,花会残，月会落，水云都会流逝,可见写在上面的诗都不是真诗,因为真诗是永存的。

末五行是结语。诗人说用血泪写在血泪上,诗神才首肯:这才算敲开了诗人之门，身后也才能长眠于诗人之冢。

血泪是人生最可宝贵的东西，也是人的思想、感情、生活经历等等的升华和结晶。真正的诗人,应是以真情实感,从真实的生活提取诗情,并以自己的血泪使之凝炼为诗。

【补充说明】

刘半农是最早提出新诗改革意见的人，1917年5月他就提出要“增多诗体”、“别增无韵之诗”。本诗就是他付诸实践的一例。后来自由诗的繁荣和发展,他应有开创之功,正如朱自清所说:“新诗形式运动的观念，刘半农氏早就有……后来局势恰为他所想。”

诗

诗，请把幻想之舟浮来，稍许分担我心上的重载。

诗,我要发出不平的呼声，但你为难我说:不成!

诗人的悲哀早已汗牛充栋，你可会从这里更登高一层?

多少人的痛苦都随身而没，从未开花、结实、变为诗歌。

你可会摆出形象底筵席，一节节山珍海味的言语?

要紧的是能含泪强为言笑，没有人要展读一串惊叹号!

诗呵，我知道你已高不可攀，千万卷名诗早已堆积如山:

印在一张黄纸上的几行字，等待后世的某个人来探视，

设想这火热的熔岩的苦痛

伏在灰尘下变得冷而又冷……

又何必追求破纸上的永生沉默是痛苦的至高的见证。

1976年4月

【作意】

这是一首悲愤之作，诗人借诗发挥抒发心中的痛苦和不平之感。

【作法】

全诗是诗人和诗的对话。首两节诗人问诗，中间四节是诗的问答，后四节是诗人的倾诉,甚至对诗的存在价值也提出了疑问。

【鉴赏】

本诗写于文革十年后期，诗人身历磨难，当时种种不平之事，更加深了内心的痛苦和愤懑。因而一开始就说，希望借诗的幻想之舟来减轻心上的重载,为世间的不平而呼号。

自古诗人多不幸，因而诗“为难”诗人:诗人的悲哀早已汗牛充栋，留下无数抒发愤懑之作，你能写出更好的作品吗?何况还有更多的人身受痛苦,却悄然而逝,没有把痛苦化为诗歌。更何况诗不是单纯的发泄情感，而要“含泪强为言笑”，不要让人们失去希望。而且在艺术上还要求“形象的筵席”和语言的山珍海味。如果只用“一串惊叹号”来发出直白的呼号,是不能感动读者的。这样的诗又何必去写呢。

诗人一生都在追求诗的艺术,对自己有严格的要求,因而说诗“高不可攀”。而佳作名篇也已多不胜数。而且自己的诗即使写出来,印在纸上,后世的人能理解吗?时过境迁，写时的激情和苦痛如火热的熔岩，被时间冲洗后也可能成为冷而又冷的灰尘了。

结句:“又何必追求破纸上的永生，沉默是痛苦的至高的见证。”在没有诗也没有正义的动乱年代，即使写下的诗能够传之后世,又有多少意义呢?哀莫大于心死，因而至高的痛苦就是沉默。一个一生追求诗,视诗如生命的诗人竟然要搁笔，这是何等沉痛的控诉。因而诗人所说的沉默，是火山爆发之前的沉默,实际上比一切声音都更响亮。